鱗甲妖的屍體被付之一炬。戰鬥的痕跡還存在著，不會太久，它們就會消失。難怪修士們總是想方設法活著，當一個人已經擁有了力量，站在了高處，最難以容忍的，就是被遺忘吧。

“先在這裏休息吧。”章和說，“妖物還保留著野獸的習性，這裏是它的地盤。”

章姚點點頭。

修士隨身攜帶著神奇的乾坤袋，它能讓野外生存變得比五星級酒店還舒適。當然，很少有修士這麽做。他們要把一切放在修行上，怎麽能沈溺凡人的享樂呢？不過，在出遠門的時候，準備一點兒，還是不錯的選擇。

淡定地看著章和從乾坤袋中取出奢華的床榻、考究的幾案、精巧茶爐，章姚打定主意，一定要將他介紹給自家便宜妹妹。他們一定很有共同語言。→＿→讓主角與boss見面，親，你究竟多恨他們？

最後，章和取出一個棋盤，道：“章姚道友，可要手談一局？”章和本是不會這些的。他是個處處掐尖的人。自從在凡域被占了主動之後，他一直想找回場子。章姚閉關沖級這十年，他花了大力氣，將凡人的吃喝玩樂研究了個遍。他本就聰明，肯用功，又有修真者堪稱作弊的記憶力當外掛，如今雖說不上國手，也算得上是精於此道了。

章姚聞言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，說：“我不會。”主角只要拿著劍砍怪就可以了。他們大多甚至不是法系的——那通常是主角身邊的美女的職業。把肌肉練到腦子才是主角應該做的，在第一個副本中練了一手足以參加書法大賽（少年組）的好字已經足夠章姚驕傲了，下棋這種費腦子的活，實在不適合她。

章和聽了，回以更加燦爛的笑容。他說：“無妨，我教你。”不是幫助小夥伴進步的喜悅，而是終於找到你不如我的地方的興奮。

章姚下意識地想要回絕，系統卻在這個時候開了口：【親，你對副本怎麽看？】“……那就麻煩章和道友了。”章姚微笑著說。

緩緩向章和走去，章姚在內心嘶吼：【系統，你還要我怎樣？！！！】【我們的目標是，德、智、體、美、勞，全方面均衡發展的新時代綜合型人才。】系統一本正經地說，【親，我看好你！】智慧是天賦與後天閱歷的綜合，章姚哪個都不缺。她不是個笨蛋，但是，離那種知道規則，下兩局就能狠虐師父的天才還有很大的距離。在相當長的時間裏，在棋盤上，她都處於被碾壓的階段。這讓她有些郁悶。

【主角生來就是被boss碾壓的，無數次的碾壓，造就了日後的推倒，想想最終的勝利，你會對人生充滿希望的。】系統“安慰”道。

【我從未對生活失去希望，謝謝。】章姚幹巴巴地說。

俗話說，事不過三，經歷了慘無人道的三連殺，章姚開始不走正道了。她一點一點的，將自己棋眼填上了。章和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切發生，道：“你這是做什麽？”

“置之死地而後生。”章姚說。

“啊，已經在死地了，生在哪裏？”章和落下一子，問道。

“這裏。”章姚伸手將棋盤調轉，做了個請的手勢。

“棋盤的朝向不影響棋局。”章和笑著說。

“當然，它只影響執棋者的順序，”她指著自己這邊的棋盤，道，“這邊的棋手已經下過了，該那邊的了。哦，對了，還有這個。”她將兩個棋罐交換，輕巧地做了個“請”的手勢。

章和被章姚的無恥打倒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
“啊，雖然局面不順利，但你要對自己有信心。”章姚凝視章和，勸慰道。

章和從不缺少自信，但是，這一局，已經回天乏力。他無奈地扔下棋子，道：“坐在這邊的棋手認輸了。”

“啊，真不容易。”章姚嘆息地說，那模樣，好像她真的花了好大的力氣，取得了勝利似的。

章和翻了個白眼，斜倚在榻上，道：“章姚道友，有沒有興趣豢養靈獸？”妖獸靈獸本是一種東西，家養的叫靈獸，野生的是妖獸。

“你是來捉妖獸的？”章姚說，“不，我沒學過馭獸的法門。”妖獸是不能塞進背包帶回去的。即使能帶回去，在布滿攝像頭的世界藏起一只強大的珍惜動物，也是很麻煩的事情。妖獸，從一開始就被章姚忽略了。

“我記得，太和宗有這樣的法門。那是很常見的東西，花不了多少……你們的那個貢獻點。”章和說，“你不能否認，靈獸是很不錯的助力。”

“我知道，但是妖類的成長太慢了，我可沒耐心照料一只沒什麽用處的幼崽，或是馴化一只跟不上我的腳步，又不知何時會背叛的成年妖獸。”在這個副本中找個臨時幫手，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——那根本行不通。修士的成長被天賦限制，妖獸更甚。它們中相當一部分，能取得的成就在一開始就註定了。那些生而不凡的，幼生期就能熬死築基期修真者。等它們成長到能夠戰鬥的程度，元嬰期的修士都死了。當然，直接馴化成年妖獸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。但是，你能相信野獸的忠誠嗎？或許你有足夠的膽量去相信，那麽，有智慧的野獸呢？任何契約都是有漏洞的，看看那些被捕捉之後，絕食而死的野生動物，就能想到，依仗這些妖物是何等的危險了。

“如果有法子，讓妖獸既不背叛，又能跟上你的腳步呢？”章和問道。

“說說看。”章姚說。

“那個法子，能讓你與妖獸相伴相依，相輔相成，儼然一體。當你進階的時候，妖獸能得到好處——不是以你的犧牲換取的好處。它的成長也能給你帶來好處。你甚至不必花心思照料它。當然，妖獸受到傷害，也會影響到你，不過，總比你自己去承受來得劃算。”章和說，“用這個法子定下的妖獸，喚作‘本命靈獸’。聽這名字你就能想象它是個什麽東西了。”

“恩，聽起來，像是在說劍修的劍。”章姚沈吟道。

章和聞言笑了。他說：“確實很像，不過，妖獸不像劍修的劍那麽‘善妒’。你可以修習別的功法，和其他的靈獸定下契約，和其他的修士一樣。本命靈獸只有一只，除非死了，不能更換。除此之外，對你沒有任何影響。”

“所以，你就是來找這樣一只本命靈獸的？”章姚問道。

章和微微頷首，道：“女人偏好照料幼小，男人更喜歡征服。”

章姚點了點頭，說：“你將把它養在哪裏？我想肯定不是靈獸袋。”靈獸袋是特制的乾坤袋，能裝活物。修士們與靈獸簽訂契約之後，大多將它們放在其中，隨身攜帶。

“本命靈獸在修士的丹田中。”章和說，“章姚道友，你在看什麽？”

“那豈不是成了肚子裏的蛔蟲？”章姚盯著章和的肚子，說，“哦，不，它比蛔蟲大多了。不知道會不會有懷胎十月的感覺。”她鼓勵地註視著章和。

“……我以為這是常識，至少，是太和宗元嬰修士弟子應該知道的常識。修士的丹田不在肉身之內。”章和無奈地說。

“我當然知道，它在元神中。對修士來說，元神比肉身更重要，不是嗎？”章姚微微蹙眉，道，“把一直靈獸養在元神中。它吃什麽？我記得，妖獸是不辟谷的。它的吃喝拉撒怎麽解決呢？”她頗有深意地看著章和。從嚴重程度上來看，“吃”是最大的問題，但就接受度來說，“拉”才是最棘手的。

章和的臉不負所望的綠了。他咬牙道：“從沒有修士遇上你說的事情。”他深吸一口氣，繼續道，“力量，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
“如果靈獸吃太多怎麽辦？”章姚說。

“從沒有這種事情發生。不要杞人憂天。”章和無奈地說，“如此的謹慎，都不像你了。”

“任何契約都有漏洞，以前沒發生，不代表以後不會。而且，你又怎麽知道沒發生過呢？”章姚皺緊眉頭，道，“這個法門是哪兒來的？不會是妖修吧？”

章和神色一變，道：“你為什麽會這麽想？”

“因為妖獸得到的好處比人修更多。”章姚說，“那聽起來像是一種寄生，妖獸從人修那裏得到好處，給人修一點恩惠。宿主的死亡會影響到它，所以它幫助宿主戰鬥。這比我們熟知的寄生更嚴苛——妖獸受傷，人修也會被影響。妖獸的修行速度比人修慢幾倍，十幾倍，甚至幾十倍，但是，這個法子，讓妖獸的修行速度趕上了人修。如果人修資質出眾，在修行路上一帆風順，妖獸甚至能搭著順風車，打破天生資質的限制。或許這樣成長起來的妖獸比不上野生的那些。你不覺得它像是量產戰士嗎？”

“妖修沒有那麽……狡詐，它們大多獨來獨往，高傲，信奉力量，一根筋……”章和輕輕搖頭，道，“這不像是妖的謀劃。”

“更大的土地，更多的食物，更高的地位，更舒適的生活，追求這些，是生靈的本能。”章姚說，“據我所知，元嬰修為的妖獸已經擁有智慧。真正強大的妖族可以讓自己與人類毫無分別。誰知道這片山林，還有其他的深山老林裏，究竟藏著什麽樣的老怪物。”她身體微微前傾，道，“你一直在回避我的問題，這個法門來自何處？”頓了頓，她又說，“你的沈默已經告訴我答案了。”

章和嘆了口氣，說：“這只是你的猜測。”

“是的，一個可能而已。”章姚攤開手，說，“你不應該忽略它，鑒於，你即將要養上那麽一只。啊，對了，有多少修士養著本命靈獸？它在魔修中很流行？道修呢？我想這個法門不是那種隨處可見的大路貨。”

章和沈默良久，道：“你一定要顛覆修真界嗎？”

“哎呀，看來答案很糟糕。你說‘顛覆’？”章姚無辜且憂傷地說，“你怎麽可以這麽想我？是你把一切擺在我的面前的。你知道我的……無辜。”顛覆？再正確不過了。主角加上boss，可不就是顛覆一切的無敵組合！

“那個法子確實來自妖修，很多修真者知道。你對此一無所知令我驚訝。”章和說。

章姚聳肩，無所謂地說：“我向來對沒用的東西不感興趣。”

之後是許久的靜寂。然後，章和開口，艱難地說：“你覺得，我們真的可能被一群妖獸算計了？”

“也有可能是有人在借刀殺人。”章姚說。

“聽起來更糟糕了。”章和說。

“你需要安慰？”章姚驚訝地說，“好吧，安慰……”她想了想，道，“很有可能是曾經有人用這個法子害人，如今，一切早已塵埃落定。這些，不過是歷史遺留問題。或者，有癡情的妖修愛上了人類，甘心奉獻。你覺得這個怎麽樣？”

“章姚道友。”章和說。

“什麽？”章姚乖巧地看著章和，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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